三生
桃花开的季节,我倚门而望,满目春色尽收眼底。树叶儿不知啥时就绿了,花儿也竞相开了。梨花白,桃花红,青草绿,一片盎然的生机。柴门前那眼泉水一年四季冒着泡泡,冬暖夏凉,水很甜。我常常在那儿汲水。做家务活累着了,我倚着门儿,闲极春愁。
“请问姑娘,可容在下讨碗水喝?”
一个衣着朴素的书生彬彬有礼的问。许是走了很远,他的额上布满汗珠,衣衫也有点湿。肩上横挂一个小包袱,风尘仆仆。
我用木瓢舀起一瓢水,递给他。他道谢接过一饮而尽。
“你家的水真甜。”
我不答话,只是笑笑,收起水瓢,倚着门儿。有风吹过,有几朵桃花缓缓飘落。
书生望着那桃花,有些痴了;“姑娘,你家的桃花真好看。"
“你这人可真奇怪!”我嗔怪道。
“姑娘,你可真美!”
真书生气!不知怎的,我的脸倏地红了。
就一瓢水,那书生一步一回头。我倚着门儿,看桃花一朵朵飘落。
我倚着门儿,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年又一年。
可那书生竟再没有路过。
我老了,最后也成了树下泥土里的一朵桃花。
第一次经过奈何桥,我虔诚膜拜,一步一磕头。孟婆颤巍巍的端着汤,没敢给我喝。最后,我的前额盛开了一朵灿烂的桃花,嫣红一片。
佛叹息说:“孩子,你这又何苦?也罢,来生你就站在路旁吧!当你落在他手心,你就随他走吧!”
前生
我长成一棵桃树,挺立在一个山坡上。我骄傲的迎风而立,守等我的爱人。
花开千年。我开出满树繁花,片片花瓣随风飞舞,千年等候千年孤独。
他终于来了。他还是那样洁净的衣裳,还是那样清秀的面容,还是那样翩翩的风度。不同的是他骑了一匹白马。就要上坡,我急了,用尽了全身力气,花枝乱颤,可是,就没有一朵桃花落下。满树嫣红如血。他忽然下马,在我身旁停下,若有所思。我激动的不停颤抖,终于,一朵最美的桃花挣脱花枝,飘然而落。我笑着,看他用手心接住我时的温柔。白马忽然一声嘶鸣,就要脱缰而走。他用力去抓缰绳,我从他手心黯然飘落。
我正要落地化为尘埃,一个手执画卷的青衣书生接住了我。这朵桃花可真美--”他喃喃自语,把我笼入他的袖中。
我听见佛在空中沉重的叹息。
满树桃花倏地纷纷凋落,漫天花雨,点点相思嫣红如血,落在我爱人的头上,肩上,手心里,还有他的白马。他的目光就此穿越千年,他只听见佛那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开在那青衣书生的画中,寂寞的开放。我不再叹息。
今生
第二次飞过奈何桥,我听见孟婆气急败坏气喘吁吁。可我是一朵会飞的花,为什么要逼我喝汤?我飞走了,没有理会包小脚跑不动的颤巍巍的她。
见到我久违的柴门,见到我久违的清泉,我不再倚门而望。我就在那泉水里随波翻滚。片片花瓣尽力舒展,我已从桃树上挣脱,投入这泓清泉,我便永不再凋谢。泉眼边放着千年前的一块瓢。有一个牧童天天来喝水,就用这块瓢。他曾看见我挣脱桃树飘落。他总想舀着我。小牧童成了壮年汉子,还是用这块瓢舀水喝,还是舀不着我。
我看到我等的他来了。他不是一个人。他扶着一个女子。和她一起蹒跚而行。
走近泉眼,他扶她坐下。他舀起一瓢水,欲递给那女子。女子摇摇头。他便自己端起那瓢水,一饮而尽,像极了千年前。我随水入他喉,欢愉而激动。我等了他两生加一千年,此刻终于和他一块前行。
他们搀扶着走了。
默默无语。
泉眼在冒。花在开。柴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