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穿过母亲做的布鞋了。很怀念穿布鞋的日子,很怀念穿母亲做的布鞋那种舒适温暖的感觉。
从记事起,家里就一直非常贫穷。贫穷就像一条毒蛇,啃噬着我幼小的心灵。虽然身为姐弟四个的老大,但因为家境穷困,我几乎没有享受过穿新衣的幸福。衣服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母亲把它们缝缝补补,我就穿着这些旧衣服度四季。所以那时的冬天总是很冷很冷,很长很长,幼小的我被冻得犯了关节炎,发作起来会疼的在床上打着滚哭,头上豆大的汗珠直流,无奈而又心碎的母亲只有陪着我一起流泪。我的疼痛是在身体,而她的疼痛是在心里。
还好,我能穿到母亲做的鞋子,因为做鞋子的成本很低。母亲把家里一些不能穿的破烂衣服,洗净,撕开,然后用浆糊一层层粘起来,铺平,放在太阳底下晾,晾干了再按照各人脚的尺码大小剪鞋样,把那些晒干的布再用浆糊层层贴起来,照着鞋样把它剪好,就可以纳鞋底了。所谓的千层底,虽然是夸张的说法,或代表着母亲们千针万线的心血,但也可见这种鞋底的结实耐穿。
父亲是比较懒惰的人,那时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几乎都得母亲一个人忙活,忙完了田里,再忙家里,忙完了孩子再忙牲口。所以母亲纳鞋的时间只有在夜里。那时家里没有通电,所以没有电灯,只好点煤油灯,说是煤油灯,其实点的不是煤油,是柴油,因为煤油很贵,点不起,只好点最便宜的柴油。房子是土墙,在靠近床头的土墙上挖一个四方形的洞,把煤油灯放在里面,一豆灯光,悠悠晃晃。母亲就在夜里就着这微弱的灯光纳鞋底。儿时的记忆里,总是有这样的画面:夜已经很深了,躺在母亲身边的我,一觉醒来,还依然见母亲在引线纳鞋。针上穿着长长的棉线或麻线,母亲很麻利把针线穿过来,再穿过去,神情是那样专注,安详,柔和,还时不时把针在头发上荡一下,为的是走针时更顺滑,这个动作使母亲看起来更加柔美慈祥。我会经常依偎在母亲身旁,边看着母亲纳鞋,边又进入了梦里。做布鞋最费工夫的就是纳鞋底,鞋底纳好了,做鞋帮,“上鞋”,就很快了。
我就是这样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过了童年,走进了少年。说实在的,因为与现在穿的各式鞋子有了比较,才感觉到布鞋穿着有多舒服。而在那些一年到头只穿布鞋的日子里,倒没觉出布鞋有多好。相反,穿布鞋都穿腻味了,能得到一双白球鞋或蓝球鞋成了那时的我心中梦寐以求的事。但在上大学之前,这个愿望一直都是没有实现的梦。那时自己就像灰姑娘,羡慕的看着同学穿各式各样的鞋子,迈着轻盈的脚步,行走在充满活力的青葱岁月。
我们逐渐长大,母亲逐渐老去,年近花甲的母亲眼睛早已花的不行了,带着花镜看东西都很吃力,更别谈做针线活了。我们也有条件买各式各样的鞋子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特别怀念曾经穿腻味的布鞋,怀念那种舒适温暖的感觉。梦里,还经常会出现母亲夜里专注纳鞋底的情景,醒来时,满心的温情和感动。
(谨以此文作为送给母亲节日的礼物,愿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安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