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题记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黄了梅子,在这江南的粉墙黛瓦中,我又和梅子黄时雨不期而遇。
这已不知是第几日了,我总在落着雨的早晨醒来,窗外照例是一片灰的天空,没有黎明的曙光,没有鸟叫。雨打芭蕉,风吹落红,树啊,房子啊,都很寂寥的静立在雨中,无论从哪一个窗口望出去,总有雨水在冲流着。除了雨水之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在这时分里,一切全是静止的。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思绪仿佛飘到很远,年少时就喜欢听雨,很喜欢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似乎因为有了雨,连凋零的荷叶,也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这么多年了,从少年不知愁滋味到现在却道天凉好个秋,经历了许多,为人妻,为人母,我想不变的唯有这窗外的雨,依然在这个季节,与我不期而至,有时,我就喜欢这样靠在窗边,看着,任由几滴冰凉的雨点飘入我的怀里,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喜欢梅子黄时雨飘零的时候,总是在有雨的日子里,拾起过往。细雨纷飞,心绪蔓延无尽处。倚在窗边,一扇并不需要太大却能放飞灵感的窗放任我,去怀想自己走过一路的风尘,感受岁月的迁徙。无边的细雨,就就像我纷乱的思绪,似烟,似雾,就这样静静地看雨,黄梅时节的雨,不是夏雨的滂沱,也不是春雨的缠绵,有时,翻江倒海似的下个一天一夜,有时,又竟连绵三四天,有时眼巴巴地盼到露出青天,没几分钟,又飞起雨来,心情总是和这雨一样飘忽不定。所有尘封的往事在这个季节里肆无忌禅的泛滥着,充斥着每个角落。一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更是凭添更多地愁肠百结。或许是唐诗宋词,文人骚客美化了江南,误导了外乡人。若在梅雨时节来过江南之后,或许你就会感叹:江南,最好不是家乡。
江南的梅雨季节就是这么黯淡,远非人们想像中的那么富有诗情画意。
这个季节,思念是悠长的雨巷,粘粘的,湿湿的。相思的藤蔓沾着潮湿缠绕在眉间,顺着流泻的青丝攀延上寂寞的窗台。思念的种子不经意地掉落在心田,而那样的滋味因这雨变得更落寞。于是便想把这个季节很快的淡忘,因为在这样的季节里,相思的藤蔓上是开不出花来的。我徘徊在这样的雨里,心是潮湿的,心中的千千结啊,也在湿润的雨里,一点一点散开,化为那屋檐边一串一串的雨帘,摇曳出一道寂寞的曲线,散落一地。
不过,如果静下心来,这江南的雨还是有些意思的。这雨中的江南有的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韵味,还有那“画船听雨眠”的悠闲。闭上眼,遥想这雨落在那青山绿水之上,打湿了河边的垂柳,还有那从雨中缓缓而来的那人的青衫,如果,此时从那润泽的屋顶悠然升起一缕或两缕炊烟,啊,那如从我心底浮出的一声叹息,在雨的飘摇里终于消失了痕迹,没了踪影。
雨中的日子总是湿的,不知是雨还是自己,听着雨落在梧桐叶上的滴答声,看着雨中葱郁的树叶,原来我只是一颗冰冷的雨,在绵长的记忆里滑落,一任风吹。匆匆的岁月里,一切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地一沙鸥。也许,真的一切都会过去,欢乐也好,痛苦也罢。对于岁月来说,我们都是过客。细听,零落的雨声中,我听到了那达达的马蹄,踏碎了我梅子黄时雨里生出的几许情思,为何要生在这多雨的江南,是这漫长的雨季生就了多愁,还是原本脆弱善感的心让这雨季变得更漫长,凭添了更多的愁?
于是,文字也在这个雨季里变得那么散乱,潮湿。也许有一天我再与这梅子黄时雨相逢,雨依然在窗外淅沥淅沥下个不停,飘飞的雨丝依然会入怀,可我已看尽了、看淡了悲喜,看尽了、看淡了风情,看尽了、看淡了爱与忧愁,我已成了一个看客,以沉默的方式成全这江南的雨,成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