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正版合作和侵权请联系 sd173@foxmail.com
 
  • 帖子
  • 日志
  • 用户
  • 版块
  • 群组
帖子
购买邀请后未收到邀请联系sdbeta@qq.com
  • 2288阅读
  • 0回复

[分享]父亲的一些事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jaychou007
 
发帖
*
今日发帖
最后登录
1970-01-01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9-05-29 02:29:44
— 本帖被 燕衔泥 从 『闪电文苑』 移动到本区(2009-05-29) —
父亲似乎特别不怕疼痛,一般的雨水风寒,感冒发烧,他都自己给自己打针。配好注射液,涂抹上酒精,扭转身,眉头稍蹙,就扎进去,我们在一旁见状,常常害怕得扭头掩面,等我们回过神来,父亲已微笑着拔出针筒了。家里孩子一大群,农村看病难,父亲就在上彬医生的指导下,学会了注射。父亲给我打过无数针,他说,最怕给我打针,因为我那时瘦得屁股上没有一点肉,常要撮起皮肉来打,要不然,我就痛得嗷嗷大哭。父亲给我们打针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戴着老花镜,稳稳地扎进去,慢慢地注药水,然后轻轻地拔出来。给自己打针时,父亲似乎快了许多。如今,父亲年老了,眼睛不行,有病我们都要求他去村里的医疗站或镇里的医院去打针。

    农村里的人,风寒钻身时,也常找会刮痧的乡亲给自己刮一身。父亲有时也找舅舅刮痧。刮痧似乎是特别疼的疗法,刮一次,脖颈、眉宇等地方常留下紫红的刮痕。但父亲刮痧时,只是皱皱眉头,从来不哼一声。刮完,喝一碗很苦的“酸籽树”的根熬煎的药汤,风寒也就过去了。

    现在的人稍有风寒、感冒就上医院,对此,父亲常说,我们那时哪有这样“金贵”。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贱人有贱命”。父亲犁田、耕地、除草、莳田、打禾,三伏天烈阳当空或夏雨倾盆,很少戴斗笠,穿蓑衣,就这样日晒雨淋,似乎也很少生病。繁重的劳作练就了父亲一身硬朗,健硕的身子骨,让他稳稳地撑起了一个偌大的家庭。到如今,父亲还坚持着用冷水洗澡的习惯,每每干活回来,常常一桶冷水浇身。他的这个习惯,也影响着我。对此,母亲常戏谑着责怪父亲,说他是老和尚带坏了样。

    父亲不怕苦,人也很坚强。文革的磨难、家庭的负担、母亲、孩子们的病痛……常像一个个永不离肩的重担压着他,让他走了一程又一程。但父亲仍然很达观地生活,对生活抱有热烈的希望。早年母亲病重时,家道寥落,他还带领我们经营起一个桔子园。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在早春雨绵绵的下午,和父亲一起去挖金桔苗,种桔子树的情景。父亲总要给桔子苗挖一个很大很深的坑,然后给填上火土、牛栏粪等有机肥,父亲总是低着头,弯着腰,流着汗,起劲干着,说机肥多,长得快,不出两年,这些桔子就可挂果了,到时就可以收几千元钱了。父亲满怀希望的话常常让我陶醉,让我暂且忘记了家里的寥落和艰难。父亲还常常很坚定地对我说,你放心,安心读书,家里会好起来的,学费不用愁急,有种就有收!因此,我常常是心里怀揣着温暖和希望告别病重的母亲和劳累的父亲去上学校的。

    这些年来,父亲把桔子园管理得很好,每年锄完草后,父亲就给桔子封培新土,整个桔子园郁郁葱葱,干净清爽,活象一个桔子园林。如今,父亲年老了,我们都劝他把园子放下,但他仍旧扔不掉它,依然春来施肥,夏来除草、打药,秋冬封土。有时桔子太多,父亲摘不过来,就常常烂在树上,他又有一种割肉般的心疼。这是人生的悲怆。这桔子园,就像一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付出那么多艰辛和汗水,虽然没有给父亲带来多少钱财,但也撑着他走了那么多年,哪能说丢就丢呢!

    父亲对我们抱有很大的希望。“穷人不断猪,富人不断书。”他常用这句话来教育我们,要我们多读书,找出路。我和妹妹上了中学之后,除了农忙,父亲一般很少要我们去地头田间劳作,一般的农活都是自己多扛些,为的是我们可以在家里多看看书。父亲自己也爱看书,看《增广贤文》。像“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等等简俗的话,父亲就是从他看的书里捡出来教育我们。父亲熟谙珠算,曾做过文工团的会计,毛笔字也写得好,他曾经教过我打算盘,教我背“九归”的口诀,但我疏于坚持,至今未能学会珠算。

    我们升学,父亲总是很郑重。记得我小学升初中,开学那天,父亲起了个大早,特意到村口买了半斤瘦肉,放在锅里蒸了,让我吃了上学,临行前,还额外给了我四块钱零钱,说是“四季发财”,取好兆头。我至今都还记得父亲当时郑重的神情。父亲平时对母亲信神信仙很反感,但对我们学习的事,他特别郑重和小心,心怕出什么意外,但求顺顺利利。我上学要买一辆自行车,开学前几天,父亲的一个朋友说可以把他家六成新的自行车买给我们,父亲听了,特别高兴,说,孩子,你上学的运气好哦!有困难就有人帮!虽然我当时心里笑父亲的“迷信”,但父亲望子成才的急切心愿又深深地打动了我。父亲知道,只有学习能让他的孩子走他不一样的路。他常对我们说,人没有办法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初三应考,父亲来学校看我,常会捎给我一二两鲜瘦肉,让我放在学校饭格里炖汤。那时学校只吃早饭、晚饭,午饭是不开伙的,常常饥肠辘辘,说实话,至今,我还觉得,那是我喝过得最香甜的肉汤。

    如今,我们一个个都离开家了,父亲在家里免不得冷清,但也只能时时惦念,通通电话,话话家常,问问冷暖了。

    父亲常说,生活就像床上的棉被,晚上摊开,白天折上,折折叠叠,日子就这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