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倚着嶙峋的山石,在斜阳微风的水畔,轻轻打开那段渐行渐远的时光,无声的吟读纳兰容若如水般细碎流连的冰清词令。
几天前的一场骤雨将眼前的山山水水濯洗得清灵而澄澈,宁静幽深的小径在有风的松林间无声的蜿蜒。满是皱纹的水波间,沁凉沁凉的水光漫过我曾经的脚步,托起水中一爿环水的孤洲。
风却无处不在。它不知疲倦的拂满树梢,吹上荒草,流过淼淼的水面,流向不可知的远方——它吹来流光里许多潮湿不宁的心情,却依然带不走曾经无限依恋的点滴往事。
曾经的誓言和约定在哪里?曾经温柔的声息和美丽的守望又在何方?那些美丽而动人的故事,如一朵在时空的罅隙里匆匆绽放的小花,在匆邃幽深的时光之河里眩目的绽放、然后匆匆的凋谢,匆匆的了无痕迹。
是谁,在默默风尘中无声的张望?是谁,在逝去的风中流泪着哭泣?夜色下的欢笑与眼泪,晚风中柔柔的倾诉,月光下恋恋的低语,流水畔无声的轻拥,水岸边开心的追逐……
有谁,记得飘飞的柳絮,满地的榆荚;记得孱弱的娇怜,爱惜的嗔怒,记得那些对视的无语,聪慧的顽皮、认真的生气?
我才知道,每一份平凡的快乐都弥足珍贵,每一次刻骨的心痛都萦绕挂牵,每一个会心的微笑都曾注满了目光;我才知道,依恋一份情的时候,也许只能切近的相思,远远的观望。柳枝堪折,飞花难寻,再精美的花瓶再细心的呵护也只能承载一季的花期,惟有坦诚与质朴的守望才能托起永远的相依。
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往事,一段缤纷凋零的往事。
如果这只是一个童话,我愿将它永远留在生命的最深处。以后的日子里,我用一生的忏悔与痛惜也再无法抒写,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后悔与心痛,拣拾起时光淋漓的碎片,一遍又一遍的拼接、粘贴,却永远无法拼起那一面残破的镜子。
如果这只是一段神话,我愿将它深深地供仰。纵使有盘古开天的渴望、夸父逐日的不舍,我再也无法编织,编织成我的一生里再无法拥有、无缘守候的期待与梦幻。
独立微风,心事如海。被撕碎的时光的蝶影纷飞如纷扬洒落的雪花。我伸出手去,却再也不能够抓住汹涌流淌的时光的点滴。花儿陨落枝头,叶子飘零尘土。韶华如风渐逝,往事却如春草萦怀,不忍归去。
是谁,在时光的一隅寂寞的唱歌;是谁,在消逝的风中低吟浅诉、一如蔡琴苍凉的歌声?当时只道是寻常,谁念西风独自凉。一种失落穿越了天空和云朵,从时光的那一头缓缓走来,一直走进我的心底。
容若笔下的江南,是翩迁在水光山色里美丽的沈宛。而此刻的沈宛,却只能在塞北的雪中独享冰封的憔悴。纳兰的这一曲曲不羁的思念,注定要随着江南那催发的兰舟远去。笙箫起处,那些依恋,那些深情、那些萧瑟的秋风,又如何能承受更深更痛的失却?
我不知道我所思忆的是一个梦幻的真实,还是一个真实的梦幻;我不知道我所梦回的午夜,独倚着阑干,在小楼吹彻的玉笙中是否还有那醉人的月光?
天涯曾经咫尺,咫尺却已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