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界上本来只有一种人:劳动者。当劳动者用辛勤的汗水浇灌上帝所培育的世界之花时,上帝都会亲手送上一块又大又甜的面包按多劳多得的原则作为奖励。
有一天,上帝迷上了造梦,于是从劳动者的中间随意抽出一小部分人,并把面包的分配权交给他们。趁着上帝打盹的时候,这部分人首先把面包的一大半给自己留下,然后再把剩下的一小半按先多劳多得、后多顺多得的原则分给了劳动者。
又有一天,这部分人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享受面包,于是再从剩下的劳动者当中选出一小部分听话的人监管着分配原则的实施,并把一小半的面包再切出一小块作为奖励。这部分听话的人看着更小的面包,再次狠很切下一刀,一半放进自己的腰囊,一半按先多顺多得、后多劳多得的原则分给了劳动者。
于是贫富差距就此拉开,面对日渐不能满足温饱的面包,所谓激烈的公平竞争在劳动者之间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守则和技巧的日趋成熟使得虚伪的包装更加的精美,破碎、脆弱、阴暗以及劳动者的辛酸都被深深的掩埋在土壤之中。
看着世界之花开出的花朵争齐斗艳,上帝又满足的造梦去了。
(二)
在建筑工程的简单字典当中,有一部分分配面包的人,称为业主(甲方),还有一部分监管面包分配的人,称为监理,而等待面包分配的劳动者,则称为施工队(乙方)。
小高在施工队做项目经理已经很多年了,熟知一个工程做强、做顺、做好的规则,行业的潜在规则。可是当他第一次看到小康的时候,还真的有点拿捏不住做事的分寸。
小康是一个腼腆害羞的男孩,之所以能够在重要的项目中做一个从班的监理,主要还是后台太硬。因为监理的“责权利”重大,所以如果没有一定的手腕和能力,上不能代替业主,下不能说服工队,那只能唯唯诺诺,卷铺盖走人。
幸好是从班,所以小康的轻声细语、结结巴巴、害羞脸红、犹犹豫豫只会在传递监理信息的时候,让人心里一阵鸡皮疙瘩。不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监理的权利还是让人不能小觑,开罪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的感情交流总会跟饭桌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平时无论施工队怎么邀请,小康却始终坚持监理的法令,绝不参与。
在抛砖引玉的利诱下,小高还是把厚厚的信封整了又整,最终均衡考虑了小康的实际情况和作用,减了一大半的高度试探性的送了过去。
第一次塞给小康,没有任何人在,有点漠然。当知道里面的东西后,小康神情刷的一下极度紧张,鲜红的血充斥着面庞的每一根神经,胆战心惊、极力的拒绝,然后惊魂落魄、落荒而逃。
第二次,小高直述其利,并一再暗示人人有份、均已妥善处理而无后顾之忧。小康这才勉强的、前瞻后顾、小心翼翼、千恩万谢的收下。
似乎,“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水到渠成。小康的那种毕恭毕敬、有求必应着实让小高的心里面暗自欣喜。
付出终有回报,这个工程让小高咬到了一口又大又香的面包。
(三)
一年后,又一个工程顺利的接到了手上,当小高看到小康又在这个项目中担任监理时,甭提心里有多么的开心了。
这时的小康已经没有了初出江湖的稚嫩,稳健的步伐、平和的声音、成熟的脸庞使得刚想搭讪的小高大大的吃了一惊。
士别三日,小康已非当年吴下阿蒙。对于工程队邀请的饭局,小康也不再刻意的拒绝。酒席间寥寥数语,却能幽默中显示庄重,让人忽近忽远,难以捉摸。
看着小康非常老练的应付于业主和施工队之间,有点傲然的神情,不得不让小高把信封的厚度左右掂量了数遍,然后才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递给了小康。
没有丝毫的犹豫,接过信封,有意无意的捏了捏,极其自然、迅速的放进了手边的提包。小康握了握小高的手,一个会心的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工作还在开展,适当的回报却又是如此的艰难,唯求万福的,没有故意刁难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付出就有回报,虽然小点,终究是面包,仍然很甜。
(四)
再一年,小高刚刚接到一个挺大的工程,又刚刚知道小康担任这个项目中监理时,突然接到小康的电话,约定了晚上在某高档饭店吃饭。
带够了钞票,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小高才看到小康,带着一帮朋友,老于世故的谈笑。酒席间挥洒自如,除了顺带讲了两句工程的有利可图外,满嘴尽是风花雪月和不着边调。
吃完喝足,未等小高开口,一句“放松一下”接着把队伍开进了桑拿。
又是漫长的等待,打滚建筑业多年的小高只得苦苦摇头。摸了摸身上的钞票,正暗自庆幸,小康又把他喊进了包间。
轻吐云烟,小康淡淡的说道:“老哥,能不能帮兄弟一个忙?把这些发票给处理掉。”说完,掏出一大叠纸张,其厚度不亚于一个撑满的信封。
小高强自镇定的翻了翻发票,越看越寒,咽了一口吐沫,微微颤抖的说道:“嗯,这 个……,我来的太匆忙,钱带的不够,能不能……?”
小康迅速收好发票,打断小高的话:“那这样吧,过两天我再打电话给你。我们先走吧!”无奈的小高只得转身结完帐,告别离开。
那一晚,小高的脑海中盘旋的尽是发票和小康放肆的笑声。
施工的过程是煎心熬肺的等待和期盼,最终啃到的是一块又干又涩的骨头。转自雨林木风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