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南方吹来,和着丝丝细雨,扯扯连连地落在科尔沁草原上,青草碧茵芳菲如油,盛开的花儿在微雨里,坠沉了腰肢娇软,天空中升腾起氤氲的雾气,弥撒开来,像一个久违的诺言,也像一枚粉红色的梦。
任凭丝丝细雨滴落面颊,我闭上眼睛,轻轻仰起头,成三十度角向天,不是哭泣,而是祈求。阿妈说过,雨天的时候,是老天在流泪,也是老天心最软的时候,如果有所祈求,老天会忍不住答应,那祈求会成真。我信阿妈的话,于是,我在五月的这场雨中,悄悄地向老天祈求,祈求他能赐我一段永久的姻缘,与你,牵手共赴久久远远。我轻软的呢喃,在雨中飘散,那些细微的声波,离开了我,像花一样,盛开在我的身前身后,当这些花把我包围时,我就觉得自己处于云端,离老天那么近,可以看到她慈眉善目,笑眯眯地注视着我,如草原上那些老去的老妈妈们一样,清澈透明的眼睛,带着洞察世事的智慧,也带着怜爱呵护的慈爱。我轻悄软语,把那些久藏于心底里的心事,全部告知于她,在她绽开笑靥时,我才放下那颗不安的心,变得喜乐平静,默然离开。
睁开眼睛,雨还在下个不停,我面颊上已然成湿,身上那件紫红绣花烟萝袍,也已经滴水成连,远处的桃林,碧叶淋漓,嫩绿闪亮着五月的风姿,泉溪边的那几棵柳,也在雨中更增了绰约,念此,心有所动,我缓步走过去。是的,我与你,相识在泉溪旁边,再相见,也是在泉溪旁边,那几棵如伞的柳,见证了我的喜悦欢乐,也见证了我忐忑不安的等待,以后,我会怎样,她们会给我以启发么。
立于柳下,看到那些黝黑如铁色的树皮,在雨水的润泽下,发出湿泠泠的水光,柳枝低垂,如她长长的发辫,静默无语沉思似眠。我亦不敢开口,只扶树长立,听见雨水唰唰地落在青青草原上,也听见自己呯呯的心跳如鼓。只觉得自己也如一棵柳,颀长挺立于溪泉边,任细雨湿身,却独自静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驻,我轻轻转身,却惊跳起来,你在我的身后,撑起一把蓝色丝伞,挡住了那些冷凉的雨丝,令我错以为云停雨收。你何时来到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于不知不觉中,悄悄贮立无语凝贮。那么静的草原雨中,我竟然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定是草软没脚,掩了你的步声,那么,你在我身后站立时,是不是看到了我痴呆若木的样子,是不是将我木立无语的怔忡尽收眼底,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却不好张口问你,只能微微轻笑,如花一样,娇软了腰枝。
抬首,却看见,你的肩头,落了那么层层叠叠的雨丝,将青玄色的绸袍,洇成一片青墨如苔,责你将伞后倾,你却微笑不语,我只能离你更近一些,如红杏依青松而立,如黄莺依偎着大树,心里的紧张与甜蜜,是从末经历过的新奇。只愿,时间在那一刻停留下来,又怕,被人撞见如许近的相依。扭捏着给自己壮了胆子,却也看到你如我一般的故作镇静,涨红了脸颊,我不由地倩笑如铃,你也随我轻笑数声。
草原上的暮色,渐渐地升起来,湿润的草地上,叶带珠露晶莹剔透如星,更浓洌的雾气,弥漫遮掩了清晰,迷离而朦胧像年少的我,轻轻对你诉说,也听你款款温语,觉得你是敦厚如山,而且是又温脉似水,如你的琴声,悠绵久远曲尽婉转,我是不是如莺燕样,活泼而直率,一如我的舞姿,轻盈若云旋转似翔。
临别,你送我一粒红豆,你说你最喜那古老的诗句,红豆生南国。以红豆寄相思,只怕诉不尽相思如雨,欲长远相伴左右,奈何长是别离。我握着那颗红豆,看你在暮色里,转过身,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阔渺地草原上,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我只好低头,凝视着那颗红豆,圆似团珠,嫣红如血触目惊心,是那些相思化作淋漓鲜血,凝结成这颗红豆吧,我想着。而我,只愿长相守,不欲长相思。
入夜,我把那粒红豆放在枕下,它会引我去江南么,看看那些跟草原上异样的绿,那些山水,是不是跟草原一样开阔,那些街市,会比草原繁华多少呢,而你,会伴在我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