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美丽的,也是残忍的,在任何年代都是一样,有男女的地方就有爱情。
一条街,衍生着男女,也衍生着爱情。在龚滩古镇的这条街上,在两扇毗邻着的木门前,我停下了脚步。这两扇木门,分别住着两户人家,小小的木阁楼,楼梯很窄,也很陡,据说多少年前,这两家各有一儿一女,这对儿女两少无猜,是童年时要好的玩伴。这人一长大了,禁忌也就多了起来。少女深藏在阁楼里不出门;男孩子却在门外不停的向阁楼里张望。这个时候,正是思春期,少不了相思的苦闷。
男孩子的家人向邻居家提亲。邻家人死活不答应,理由是男孩子家太穷了。于是,这两家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向各自的家长发誓,终生不娶,终生不嫁。那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主宰了儿女的媒姻。一个终生不娶,一个终生不嫁,称得上是叛逆的了。
于是,便演出了这么一场真实的故事。男人每天扛着锄头出工,日出而锄,日落而息;另一家阁楼里的女人躲在窗户里面偷偷的瞧着远去的背影。即使俩人一照面,也互不说话,唯有眸子幽幽的表达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样的日子延续了几十年,后来男人死去了,隔壁邻居家的少女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了,她依然每天独坐在阁楼里,穷尽一生的时光来等候无望的爱情,直到葬于黄土。
“一坯黄土掩风流”。这风流事是没有的,只是令这对痴情男女白白等候了几十年,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令人唏嘘。
爱情,残忍之极。
古镇虽然很长,但也有尽头。下了滩头,就是乘船游览乌江十里画廊了。这乌江画廊,传说甚多,每一处古迹都有典故,佛指山、银童峡、蛮王洞等。如乘船,远看乌江有如一条碧绿的带子,近看乌江却是水流湍急,浩浩荡荡,一泻千里。那崖壁上的峰,连绵不绝,时而会出现一幅天然壁画,银珠白练,赤峰写意。奇特的是江边的巨石,显现页岩特征,像一册册古老的书。
水流很急,船是逆流而上的,船舷边不时涌起白浪花,挟着一股冷冷的风。此时正是农历冬月的季节,风景虽好,人们禁不住将脸背对着迎面扑来的习习冷风。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姑娘,二十来岁,肤色较黑,穿着一件翠蓝色的羽绒衣,衣服的款式很短,大冬天的露着肚脐。由于她皮肤较黑,让人看了有些恶心,老是在想她肚脐眼里是不是很脏?她眸子呆滞,神情恍惚,一动不动的盯着岸上的石头。凭着女人的直觉,我一下子感到这位姑娘为情所困。不为情所困,为什么她一个出门旅游?不为情所困,她一脸凄凄楚楚,又是为了什么?所有的疑团,归结到了答案。
机动船“突突”的前行,在激流中如梭。“这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唱歌的是一位坐在船头上的女中音,认识女中音的人说,她常常在都市广场上演唱,难怪她嗓音浑厚,字正腔圆。
乌江画廊也并非全是山峰相连,偶尔也会出现一小片沼泽地。湿漉漉的沼泽地,在晴朗的天空下特别的明媚。在江畔的滩头处,往往能见一只形单影只貌似白鹤的水鸟。据船娘介绍,这鸟叫殉情鸟,相传古时候,曾有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来到古镇,他以火辣辣的直白情感迷了古镇一位姑娘的芳心。于是,俩人相约私奔。然而,俩人走到江岸,公子不见了,他抛弃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有家不能回,在江边徘徊数日,最后跳江殉情了。姑娘死后,化为了殉情鸟,守在岸边不食不饮,若有船只经过,便展开翅膀飞掠到船舷边,探头打望船上是否坐着她心仪的那位公子,嘴里不停的叫:“你把我骗了!”叫了数几声之后,高高的飞走,天空留下一双翅膀的白影。
船娘正在介绍,一只殉情鸟已疾飞到船边,这鸟几乎是贴着江面飞来,犹如风驰电掣一般,从乘船人的发丝上掠过,惊得船上的人惊叹不已,只是无人听见鸟语。我禁不住瞟瞟坐在身旁的这位姑娘,生怕她触景生情,突地站起身来跃入江中,旁边的人落个“见死不救”的恶名。姑娘听完故事,脸上越以有些悲情,只是无语,一动不动。
唉,这戏上有,世上有;传说中有,世上也有,爱情残忍之极!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为情所困的人,除了情之外,自觉身体是一具皮囊,一切都可以放下。我得让身旁的姑娘说话,让她从恍惚中回到现实的状态。于是,我故作愉悦状的扯起嗓子唱上几句。这招还真灵,姑娘那呆滞的眸子转动了几下,竟低声问我:“你们是团队来旅游的吗?”
“嗯”。
“一个人花了多少钱?”
“大约六、七百吧。”
“哼,我才花三百多。”姑娘不屑一声。
姑娘一说话,让我神经的弦松弛下来,看来她真是一个人出门旅游的,甚至没打算活着回去。
旅游船沿途返回。坐在我身旁的姑娘无奈的下了船,孤单的跟在另一个团队后面,相距数步。别人停下来,她停下来;别人行走,她也行走,孤孤单单的着实让人怜悯。这个团队中,有船上唱歌的那位女中音。
我们在石梯上的一家食店坐了下来。这里临窗即见江景。于是,我冲着女中音那个团队喊:“上来,我请你们吃豆花饭!”
那个团队应着声,却从另一个道上走了,失魂落魄的姑娘跟在后面。
第二天,我在小南海风景区,见到了女中音那个团队,向她们打听起那位姑娘的下落。她们早已发现这位姑娘神情有些异常,只是不说。她们请这位姑娘吃了午饭,然后请一位驾驶员将她送回重庆。
这个结局或许是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