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留个男儿头。一个象男生一样的发型，就伴了我十几年的时光。妈妈是个极爱美又有女人味的人。常常望着我那个男孩子一样的造型，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她更无奈地是我和发型匹配的男孩性格。所以，她老想找机会，好好改造我一下。可是，我是一个总让她不省心的女儿。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妈妈在试一瓶新的香水。那个味道蛮好的。我不禁凑上前去。妈妈很兴奋，让我嗅了嗅。虽然好闻，但我还是打了一个好大的喷嚏。我有些困惑地问妈妈：“女人就一定要擦这个吗？”妈妈笑着说：“不是谁规定女人就是要用这个。可是你看，女人如果把自己打扮好，再弄得香香的不是更好吗？”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妈妈叹了一口气说：“你啊，到了开窍了就会明白的。”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哪有时间去明白这些呢。在班上，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呢！女孩子喜欢和我在一起。男生呢，我都发展成哥们了。男孩子的豪迈我欣赏，女孩子娇滴滴的样子我也不讨厌。顶多取笑几句。虽说是初三了，我也把我在幼儿园里的“孩子王”性质都带到教室里。
高一的时候，我和班里的几个男生，组织了个小小的乐团。叫“青苹果”。名字来历很简单，取自小虎队那首“青苹果乐园”的歌。主唱兼团长是尹思鸣。一个斯文帅哥。有他的地方，准有很多女生围在他附近。吉他手是卫仲衡。我算副唱。包一些杂务。还有鼓手黄城、弹琴的陈维士。那时候，校里一有什么活动，我们团总会被点名参加。没办法，优秀呗。
团里人不多，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但很合得来，蛮有默契的。按理说，卫仲衡的性格是我最不喜欢的。斯条慢理、沉默。尤其是一张嘴。一旦数落起人来，绝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讨厌的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他对我跟对别人并没有两样。我也觉得自己有些犯贱。但跟他在一起，我就是开心。
那时候，我是清楚自己的心意的。
有一年，我过生日。团里的人都送我礼物。仲衡也说了要送我。我说：“你要送就要送我自己喜欢的。”他闲闲地靠在墙上，懒懒地说：“那你喜欢什么啊？行，可以自己挑，但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立刻笑弯了眼。
在精品屋，我挑了一个“哈罗凯蒂”型的音乐盒。仲衡一看说：“这是女孩子才喜欢的啊。”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不是女孩子啊？”他耸了耸肩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啊？”这要放在平时，我总会跟他理论一番。但那天，我突然觉得闷闷的。有一些难过。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拂着脸。我拿着礼物，低着头走着。那片阳光照不到我的心里。那里，有一片乌云遮着，慢慢地，乌云就变成了一股气，堵得心脏有点痛。前面的仲衡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说：“咦，那礼物不是你自己挑的吗？怎么你不喜欢啊？心情不好呢？”见我还是不语，他又说：“我今天还以为你会选个化妆品或者是公仔呢。女孩子都喜欢那样的东西。不过，你挑的音乐盒也很好的。”我听了，心里暗暗地高兴了一点。但我还是没好气地说：“我是个男的，你看走眼了。”他哈哈大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大步走说：“我可没见过象你这么忸怩的男生。”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了。我快乐地打开音乐盒。立刻，轻快的曲子就象一股流水一样倾洒而出。哈，那音乐真美妙。
我不是不想说出来，真的。就是先告白我都觉得没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心意。我曾经看过一段文字，写的是：在一段岁月里，对有些人；有些事，就象是煮好了的粽子，裹着一层层的外壳。就算里面芳香扑鼻，但如果不打开，谁也不知道那里面的心事。看到这些，我的心里是痛苦的共鸣。那个青涩的年代，我无计消除这些烦恼。只好任凭他日日在我眼前晃荡，而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过早地知道了一些感觉。也明白了，在爱情里，并非都是快乐的。而这些感觉就象是一只只肥大的青菜虫，慢慢地啃着我有些疲惫的心。
曾经，我和他在操场的草地里坐着。我问他：“什么样的女孩子你才喜欢啊？”他望后一仰，躺在草地上。斑驳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投在他身上。那时，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静静的躺了许久，等到我有些不耐烦了才说：“长发，白，大方。就这些。”我嗤之以鼻，说：“很平常的，俗。那样的女孩满大街都是。”他轻轻一笑说：“我本来也就一个平凡的。”
至此，我总算是明白了他的一些想法。我的心不会掉到深谷里，但很涩。你长久对一个谜语困惑。而现如今，那个谜底揭开了，却决非你所希望的答案，我除了心酸，无话可说。
那年的夏天，结束得很早。我明朗的性格，却感受不到那季节特有的热力。我只记得，那年的夏天，雨水真多。就象是一幅国画，我用大片的泼墨，渲染出成片成片的阴霾。我转学了。
到后来，我终于真的开窍了。我蓄起了长发；我学着化妆。我不再是个混在女孩子堆里的假小子，相反，我的身边，是很多喜欢我的男生。长大，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但一转眼，也就到了。我是个漂亮的女子，这是从很多人口中知道的。但我依然是那样的性格。我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我知道，有个性的女士会更招人喜爱。所以，就算是只蜕变了的蝴蝶，我也还有毛毛虫的本质。
我跟我的乐团的人都断了联系。那个地方的人和事，并非是我不可触及的。而是，我就愿意保持那样的状态。我怕听到他有了女朋友或者已结婚的消息。那个时候对他的真，就象是一块通透的水晶，是我愿意收藏和珍惜的东西。虽然，那种感觉，青涩如还未成熟的苹果。
星期天，我和姐妹淘有个小小的聚会。在这之前，好友阿筠就宣布，今天会有新的朋友到来。大家心照不宣，她又想当红娘了。我是无所谓，多认识一些人也没什么坏处。但我还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是礼貌也是习惯。
有时真的想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好象你所认识的人，无论过了多久，也总会在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或者是时间，出现在你眼前。再一次见到卫仲衡，中间隔了差不多十年的时光。但是，我依然能一眼认出了他。他现在是个成熟的男子了。还是那样斯条慢理的；还是那样有些懒洋洋。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半大的还稚气的脸。那张脸跟目前的重叠，居然还是很服帖。我的眼睛不争气地升起一层雾水。看着他坐在我斜对面，若无其事地跟美女聊天。
起身去洗手间。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和思路。镜子里的我，难道容貌改变多多？就算是曾经熟捻与相知，也会随日月星移，彼此形成陌路？可是，当魂牵梦萦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依然能一下子认出啊。那答案就是；我从来就只是他很普通的一个朋友，一个在年少时，还谈得来的人。时光的脚步，遗落在岁月荒芜了的时空。也黯淡了一切的悲喜。我无可奈何地成了路人甲。尽管我，依然会心酸。
也许我自己一人呆的时间够久了。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散了。那样也好，相见莫如不见。或许，当一段期待象高高飞扬的纸鸢那样，承载着满满的心思。而今，已成了变味的酒。我惟有扯断那联系着的线，让它随风远去。时间，还是时间。会让很多人事淡忘，我只需要再等等。
转过街角的时候，我就看到他。那个该死的人就这样，靠在墙上，静静地望着我。我的心居然连跳快一下都没有，好象麻木了。他摇了摇头说：“好狠的心啊，这么多年没见，见到了居然装不认识。”我气结。真是恶人先告状。“好象也没人和我打招呼吧？”总得为自己说一句。他又说：“我是有资格这样说的，不知道当时是谁不告而别？连个联系的方法都没留下，这算什么朋友？”我转身就走。因为，我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五味杂陈了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却被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很多年的时光，我惟有独自品味着我自己酿造的苦酒。年少轻狂的记忆，成了我毕生的执著。而在他，永远是那样的云淡风轻。我憋屈。
他跟在我身后。听着他的脚步声，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说：“我知道，你是为我转学的。”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走。他又说：“当时我是认为你是讨厌我的。但长大了，我才明白不是那样的。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不一样的，那你至少要给我个跟你诉说的机会啊。”
后来，怎么样呢？还能怎么样啊。我足足听他说了一个下午。我可以确定地是，他的思念和我一样浓久。但是，我没有忘记我在过去那些日子里，所有的希翼和折磨。我要他重新再追求我。用他的真诚和在乎；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方式。和他在一起，就是我的乐园。从来就是。青苹果有什么关系啊？终究会成熟的，并且永久地散发着浓浓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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