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在左,冷漠向右
1991年,我家的多事之秋。父亲连任七年农村小学校长,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工作导致积劳成疾,患上了当时尚为罕见的乙肝,治愈率只有百分之四。
暑假过后,父亲交接了学校工作后来到市三院住院治疗,我上了小学一年级。平日里左拥右簇的小伙伴心照不宣地远离了我,曾经众星捧月的小才女顿时如灰姑娘般的落魄。无意间我听到了些许传言:他们说我父亲得了很重的病,治不好了,而且再也不会回到学校当校长。我隐忍着数日的委屈和夺眶的眼泪告诉了母亲,之后并没有出现电视里常演的抱头痛哭和对天埋怨命运不公。
母亲淡然一笑,我读懂了一切:没有人一辈子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要学会自己飞,自己保护自己!于是我借助老师的力量把制造谣言的“头目”狠狠地改造到没有喘息的余地,同时也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少了闲言啐语,我的生活平复了许多。没人结伴,我学会自己行走、奔跑,与自己相伴的日子,我对着晴空高歌,走在路上讲父母讲给我的故事,遇到一个情节忘了就回家去查。那一年我七岁,对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似懂非懂,但对于孤独,从不曾惧怕,原来孤独终是人生的旅程。
92年春节,父亲终于战胜了疾病出院回家,成为幸运的百分之四。春节过后当地要首次举办文艺汇演。听说学校要选人编排节目参加,可是我很纳闷一向为文艺骨干的我却杳无消息。带着这样的谜团我一口气跑到学校,教室附近就隐隐传来了琴声和歌声。透过虚掩的门我看到了七八个女生在跳舞,还有一个女生站在风琴前像是唱歌。那严重的跑调走音让门外的我不堪入耳,而老师却耐心地弹琴校正。
我幻想着我推开门后老师会说:“你来的正好,”然后让我唱刚才的歌,我一气呵成随后理所应当地成了主唱。但童话故事般的皆大欢喜被冷酷的现实击溃:“哦,是你啊,唉,你唱的那么好昨天怎么就忘了通知你了,你看现在……人也都定了……”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只觉耳边嗡嗡的响,我不记得我怎样从一群女孩子形形色色的目光中逃离,我清晰地看出了几分得意,几分鄙夷,尽管童心无暇,但那是真的,我的眼睛没有骗我!
这一次,我仍然没有哭,母亲曾经说过,哭就代表认输。回家后母亲看到我一脸的沮丧,也是一言未出,而是和父亲支起了尘封几个月的琴架,摆上电子琴和谱子,把我会唱的每首歌都过了一遍。父亲伴奏,母亲在一旁做标记,对号错号1.2.3.写的密密麻麻。
最后选定了两首:延安鲁艺的《南泥湾》和电视插曲《世上只有妈妈好》。母亲告诉我,想为自己争气就要有志气,有骨气,不求任何人施舍。她让我自己勇敢地去报名,以自己的名义!于是报名表上,我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南泥湾的“湾”用拼音代替。
那天,八岁女孩的清脆童声征服了评委和观众,我收获了人生第一次鲜花掌声,当然还有别人更关心的一百元奖金。92年的一百块钱还算不小的数目,随后种种赞誉迎合又如同四川变脸般现形,小小年纪的我却早已适应。那一年我八岁,冷漠,让我学会了逆境崛起奋进。
再后来,我离家负笈求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数十载的人孤独在左冷漠在右。
路上,也曾无数次与孤独与冷漠重逢。幼年时期的两段经历,母亲的无声教诲,把我一次次从谷底拽回,没有埋怨,没有仇恨,宠辱不惊,只有享受,只有感谢!我享受每一次孤独,因为挺过去就是阳光普照;我感谢对我冷漠的人们,让我学会坚强,学会绝境逢生!
如果人生中注定孤独在左,冷漠在右,就让这心灵的良药陪伴我满怀期待迎接下一个曙光,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