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国第一部诗集中的第一首诗,就是说男人和女人的,说了两千多年还在说,还没有说尽。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要人类在地球上生息一天,就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悲悲喜喜恩恩怨怨的故事。
说不尽,还因为这一类事,大抵上是说不清的。男人说男人女人说女人尚且不清,何况男人说女人女人说男人,一个贾宝和一个林黛玉再加上一个薛宝钗,使多少男男女女为之扼腕,为之涕泣,为之忽尔长叹忽尔又艳羡,真个是弄得人悲喜交加,左右不能,可是个中的是是非非曲曲长长短短,又有谁说得清道得明呢?
唐朝那个皇上和那个姓杨的女子,你说万岁爷只爱美女不爱江山么?杨玉环惑君误国么?白香山又藉此写了一首缠绵无比、飘香不绝的好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谁对了谁错了?这样对还是那样对?功过是非怎么评说?谁能说得清?
说不清也真好,说不清使人活着有意思,没有男人和女人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悱恻纠葛,日子该是多么贫乏寡味无趣苍白。就算是卫星满天飞又如何?就算是电脑代替人脑之劳动又如何?就算是人生的事业追求辉煌无比又如何?而如果没有男人和女人相依相恋相弃相斥,或是依而复弃斥而复恋,或者忽尔弃斥忽而又依恋,那么卫星、电脑、事业什么的究竟能怎样?恐怕还得两说着,这应当并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之说。
宋朝那个有名的诗家陆放翁,年轻时的一段恋情,竟然年至老耋而不忘,几十年之后重游当年故地沈园,其苦楚其凄衷依然令人潸然。“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真是说不清道不尽,不过,说不清道不尽是好事,这样的事说出来才有意思,才老有说头,比如一加一等于二之类,一说就透,就没有个说头。世上的事,有些还是说不清的好。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