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着小雨未能入眠的深夜,我闭目听着一首马头琴演奏的草原牧歌,听着听着,不禁使我魂灵震颤:逐水草而居的一位牧者抛别家园,策马流浪,独自沿着一条滋润了草原的河水上溯河之源头寻找连他自己都恍惚的物什。
艰难的跋涉之后,流浪的头颅和蹄印驻足在了源头。在河水的源头,他聆听到了源水无言的流淌和自然的放逐,还有流水与草原无法抗拒的一种被主宰。一阵艰难的困顿和迷茫之后,牧者顿悟到河流就是滋润草原的圣水,草原就是放牧牛羊的家园,他此生就该是流浪的牧人,飘泊的家园就在自己座下的马背上。牧者对着源头之水茫然长叹:摇篮呵摇篮!尔后掉转马头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草原。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草原……
这是数年前的那个雨夜里真实的一瞬间,就是那么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那原来并不仅仅是一首草原的牧歌,而是牧人的魂灵之歌呵。我在一种被同化后近乎恍惚的依稀里,伸着双手欲触摸到一张缥渺的纤柔,却碰倒了茶几上的一杯凉开水。
我没有即刻去收拾漫延的水流和玻璃杯支离了的碎片。在意念回归的瞬间,我只是静静地无可奈何地感知近乎完美的展现与幻想就这样无情地破碎成了现实。
莫非果真有天籁之音吗?如果有,这绝对是来自草原和魂灵的神曲。多少年来,就是这支引领过我魂灵的牧歌,一直在那遥远的草原上让我在内心里不可企及地悠扬着。咩咩羊群,如温柔的语言和音符盛开在暖暖的草原,我心驰神往的马儿般的嘶鸣,该是牧放在那些语言和音符之后的标点。
并不是所有的感动都能够与心灵相通。融进一首曲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音乐平静展现的真实内涵拒绝接受一颗躁动不安的灵魂,浮躁的灵魂也靠近不了音乐真实的叙述。
这首曲子的蕴意影响和改变了我原来对音乐只是处于聆听状态的浅薄。在我后来的多次聆听中,那首马头琴曲再也没有展现过那样的幻想和情节。但这并不是说曲子本身已消融了它内在的含蕴,而是我的触觉方式或多或少地偏离了音乐的叙说。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呵。
那首曲子真实而又富于幻想的旋律让我怀想起有关马头琴的传说。传说中那匹可怜的老马一定是通人性灵的,那位与老马相伴朝夕风雨无疏的牧者想必是善良和忠诚的使者或是化身。草原上的一马一牧者,这在传说的外在形式上已足以构成美丽的融合了。通人性灵的老马死了,它却以马头琴的悠扬陪伴着牧者的孤独,孤独中,牧者又死去了。死去的老马和牧者,在传说着的美好愿望里,只能是一种形式上的消失。马头琴韵则在内在的融通上将一个灵和一颗魂牢牢地粘住了,粘住了,再也没有分开过。从此,草原上的牧歌都就有了魂灵。
音乐是灵魂的。有没有名人说过这句话,不要紧。但的确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