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登山。爬上半山腰,累了,便坐一块岩石上歇息。正值中午时分,四周古木参天,浓荫遮蔽,游人稀稀,一片寂静清爽。只有风声,那一阵紧一阵缓一阵。高一阵低一阵的风声,弹奏着松涛林韵,摇曳着人的心旌……
我静静地谛听,静静地感受,心,不由得从平静转为颤粟……
我听懂了风的絮语,风的吟唱,风的内蕴。这座山不高却显险峻,不大却见雄壮,不算深幽却内蕴深厚。悬崖峭壁,奇峰顽石,碧水密林……甚至还有令人缅怀的人文历史,从而留下了可歌可泣的故事,美丽动人的传说。
山的美妙只有通过风的抒怀才更见其完美。风,从竹林中轻拂而来,轻轻缓缓,是山悠长的轻叹;风,从碧水上流荡而来,又湿热又凉爽,是山耐不住寂寞的躁动;风,从峡谷中回旋而来,呼啸着强劲,是山的凝重和威严……
风,催发了我对她的翩翩思绪……
风是空气的流动碰撞,是气压分布不均匀而产生的。如仅这么对风的解释未免太过于狭小与乏味。她肯定有着更大更广的涵义,有着许多暂不为人类所知的奥妙。
看茫茫宇宙,万物的存在方式虽然千奇百怪,但几乎是有形有色的,唯独“风”却以一种“无形”的形式存在,感到她的气势之宏大。世界万物因为有了风才显得富有极致。山有了风才有了气势,江河湖海有了风才有了韵致,寥廓的苍穹有了风,才变得多姿多彩……
风,很有性情。春天,她柔柔如仙子,点染着万木泛绿,给人以柔媚温馨;夏日,风仿佛是喜怒无常的汉子,有时吝啬得让人生厌,有时又豪爽得让人心惊;秋天,我爱唱着深沉的歌,给人在欢乐中徒添些愁肠;寒冬,风变得凄厉,让人感到她的不寒而栗。
南方的雨是最多情的,纤细如丝朦胧迷雾,倾盆如注硕大如珠……那温顺又带野性。然而,没有了风的演绎,会变得枯燥无味。“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是可人的,可必须“随风潜入夜”才有境界;“忽闻疏雨打新荷,有梦都打破”是让人惊喜意境,这“忽”和“疏”却离不开风的造化。
北方的雪也是最多情的,细腻洁白,可偏偏就因风的作崇而变得冷酷。“飞舞透帘栊”是一种境况,“朔雪劲且哀”则是另一种境况……
花木之美,因得了风的摇曳,就显得婀娜多姿;园林之幽,因有了风的和鸣,就让人更感到那份雅致与清静;黑夜深邃,加上风声的呼啸,无疑更赋予了神秘和恐怖……
风,应该是宇宙大地的精灵!
人是自然之子。人的生命缺不了风。因而,不难想象,人类对于风的种种情愫。沐风观雨是人们很开心的乐事;迎风弄湖被看成是一种勇敢;人们都将自己“风”化了,一个人仪容姿态好,便有了风度或风彩,走进深山村民,便有了风俗风情,诸如此类便有了风气、风流……
“风声”是人们使用频率很高的词儿。但使用多取的还是另一层意思:即隐喻政治环境气候。于是“看风使舵”是许多喜欢吃政治饭的人,致力于驾驭的本事,希望能永远呼风唤雨成为能人……
读历代文人名篇,借风抒怀者甚多,“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吟出了陶渊明的孤傲豪放;“把酒祝东风”道出了欧阳修那份无奈愁绪……当然,写风的顶尖之作恐怕要算宋玉的《风赋》了,难能可贵的是,他巧妙地将风分为“大王之雄风”和“庶人之雌风”,从而对当时社会加以辛辣的讽刺。这是怎样的勇气和智谋?这本身不以是大无畏的雄风么?
风,她在世人的眼中或文人的笔下,是否较之其它诸如雨雪,更具姿态与内涵呢?
风,可赏,赏风靠听。听风是高雅的事,也是苦差事;是悠闲之事,也是刺激之事;是极富情趣之事,也是淡然无味之事……
庭院树下听风与春日踏春听风可谓雅矣修哉,是心旷神怡超然脱俗;登高听风可谓极有情趣,那风极有层次,别具一番滋味;天寒地冻,风无疑严峻。风,听懂了是欢畅,听不懂则是受罪……
晨风习习,晚风如梦,就一般人而言,只是满足于空气之清闲的愉悦,可对于心如止水之人来说,感受决远不止此,听到的是大地的歌呤,恋人的叙聒,感受着心灵的安宁与怡然。
暴风聚雨让人讨厌和恐惧,听风之人都有些偏爱,那是一种惊险,绝后逢生的感觉,是力与刚毅,拼搏的抗争,永不屈服的高歌。
听风的过程就是人的心灵得以净化的过程。
听风需要心境,需要修行;听风,使人灵魂升华。五十多年了名川大山亲历了不少,奇山妙峰身在其中,可对风却听不出所以然,唯此,在这座地图上没有标志的山岩上,却灵动的听懂了些风语,风意了。大概自己已少了一份年轻时的无知和活跃,多了一份老年人的阅历沉稳和心态的平衡。
我感觉到,听着听着,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