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儿子成长的故事
又一年度终结的钟声敲乱我忙碌的工作,惊慌之中才发觉小儿新学期已早早地落下帷幕。再一届的教育论文稿孤零零地摆放在我那张紊乱的桌面上,笔墨仿佛时空凝滞,久久停留在文本的开端,颤栗。。。。。。
(一)
我很彷徨,很不安,很失落,但更多更多的是失意。
失意,催促着我把消逝的记忆从初春的细雨,连绵不断地浏览尽四季风雨里的“父面”。一尊尊自以为是的面孔,终被这寒冬清晨的一句话,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而直白地撕破,残留下赤裸的肌肉任凭凛冽的冰雪拂打。
“爸爸,你知道我的教室在哪儿吗?”
回想这句冷不丁点的问话,一下镇住了我陪同的脚步,嘎然而止,呆呆地杵立在学校门前,不知所答,不知小儿几时松开我的手独自走进学校。我木然地望着学校里面几幢巍巍不动的教学楼,曾经的自信,就如此轻而易举地不堪一击。
曾经十分地自信,娶了她,我就感觉拥有了家的温馨。繁忙的工作,围绕着家的生活四处奔波,没有一丝怨言,没有一缕忏悔。
也曾经万分地自信,诞生了他,我更眷顾上了家,没日没夜地劳碌,就只想,只愿,只为这个家的幸福与美满而无声地牺牲着自己的青春,依然没有一分困惑,没有一毫懈怠。
我以为,诞生了儿女,便已是不可抹灭的人父。我以为供他上学读书,便已是供俸了他的仕途;我以为良言美味的侍候,便已是世人之中高贵的人父;我以为作人父母,不能让孩子输了起跑线的是家庭温暖,不能丧失了人父的底线。我努力地付出,努力地克服处世的诱惑,努力地树立一个完美的人父形象。我深信,他总会理解,总会明白。
费尽心思的设计,描绘出了栩栩如生的画卷,望子成龙已是势在必得。但,谁曾想彼此父子的距离正渐行渐远。
(二)
“你知道我的作业有哪些吗?”
“你知道我的语文考了多少分吗?”
“你知道我想去哪儿玩吗?”
“你知道我最爱看什么书吗?”
“你知道我为啥被老师留下来了吗?”
“你知道我们班开了多少次家长会吗?”
“你又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你又知道我最想什么吗?”
。。。。。。
前一天,挨了骂的他一下反问了我很多很多“你知道吗”,令我思无头绪,彻夜难眠。现在校门口的我,才倏然梦醒,我与他的距离早已不再是一道校门之隔,一坪操场之宽。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湿润的泪珠渗杂在悔恨的双眸中,心阵阵地酸酸地痛。
我懵然,这些简短的话语竟让已为父八九年的我不知所云。震惊之下却又不得不坦诚,他所问的全部,我根本就一无所知。而他所愿的事,我更是无从知晓,更不曾去关注,去打听。凝望着他消逝的方向,我扪着心,敲打着自己,悔恨地责问自己:我合格吗?我为人父及格了吗?此刻,及格六十分成了我良心的奢望,良心的安慰。
初为人父,人父之初啊。
小儿的反诉压倒了我的自负,当我再次摇摇晃晃地站起,眺望他的成长,我才渐渐地发觉,我就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披着人父的盲夫而已。渺小的我站在他成长的路上,摸不着他的手,也牵不动他的手,迷茫无助。谁去为他带跑,他所去何方?
曾从窘困的家庭出生的我,一直认定金钱最为万能,认定钞票最为亲切,却在今天,丢在眼前,只是我与他遥遥相望的过桥石,越多多,也越远远。
人父之路,也要三思吗?是的,不要再疑惑。我们也要成长,不再是单身的一个人,不再是母亲伞下的幼子了。这样想着,我终于有点清醒。
原来,钱只是货币而已,一纸三寸长,谁说它就等于对亲人的关爱?
原来,心愿只是泡沫而已,一厢情愿事,谁说心想一事便能成就大业?
原来,只有彼此交流才能相识,能相识更多能相知;
原来,只有彼此沟通才有体会,能体会更多能理解;
原来,努力不仅仅是他的事,也是我一本正经的事。
于是,我开始轻轻地坐在他的身旁,默默地聆听他童真的呼吸,沙沙的书写。欣赏着他红润的小脸蛋,磕在零乱的桌面上,滑稽的姿态摆弄着他的顽皮,流露着他的成长。。。。。。
我静静地更靠近他,一行行大大小小,参差不齐,残缺不全的字体跃入我的眼中,非 “0”非“6”的图影顿然凌空出世,老师批划的红圈简直横扫千行,一个个的“×”,犹如一把把匕首,画在页面却更似扎入我愧疚的灵魂,几近魂飞魄散。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一波波的回响起老师们多次对我的叮嘱,要我们给孩子实实在在的关爱,具具体体的督促,检查他的功课,签名他的试卷,不要自信自己的孩子是天才,不要自信自己的孩子太乖巧太懂事。。。。。。而这一切就在我疲惫的目光下放任,随他的安排而放纵。结果,就是眼前比比皆是的“经典”之作。
他在跟随他的脚步成长,留下错落不堪的脚印。他在前进,却是那么的艰难。人父的我望着他的路,茫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三)
“来,豪豪,作业做完了,我们就一起预习,一起读课文,好不好?”从厨房忙完的春妈也抽空来到孩子的跟前,如此说。
“好。”小儿竟干脆地答应了,立马从桌面抓起课本,翻开书,叽叽呱呱的跟着春妈朗读开来。那声音倾刻间装满了他的卧室,久违的洪亮,在清脆中泄露出他纯真的开心。是逃离厌倦绽放出的笑声,还是分享亲密无间洒下的彩虹?
见着他开心的笑,我想,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俩分享课本趣味而散发出的愉快,是轻松的享受。从此,他们母子俩每每清晨,双双倚坐在沙发上,阵阵爽爽声,声声入耳。少许的功夫,他已能将课文倒背如流。顺势而发,他的写作速度提高了,他的留课次数下降了,曾经三小时做一题,变成三题一小时;曾经一周留课四五次,变成了四五周一次。。。。。。我不禁自语,一切皆有可能改变,只是曾经错误地对待。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与孩子在更多的时间里同览一书,共饮一食,互问互猜,齐游并乐。渐渐地我们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彼此间交流的不再是万能的金钱,片片简简单单的几场笑颜,几回牵手足矣。回过头,慢慢地发现自己,空暇的时间多了,身体好了,心情畅快了,意想不到,我也有他给我的回报。谢谢你,我的小子。
其实远不止这些,走进了他的生活,我还分享了他许多不曾在意的或者说是曾令人讨厌的小秘密。
从前他总是“偷”拿我的工具,时常令我的工作无可奈何,却是他也想学着爸爸去偷偷修理小玩具,尽管拆得七零八落,他也会理直气壮地说,老师讲的要自己多动手,多动脑。没错吧?但下次别再独自拆电扇空调,很危险的,一起好吗?
从前他总是拾掇一些小瓶子、小石头,满地皆是,却是他花尽心思去收集的“宝藏”、“古董”。他说很多人家里都摆设得有瓶瓶罐罐、奇石怪树,他想放几百年后就去卖了再给爸爸妈妈买电梯房。是的,原曾怕他损坏了别人家的装饰就谎说那是些很贵的宝贝,他真信了,甚至还会等增值后孝敬我们。见着零乱的地板,你还忍心责怪他吗?
从前他总是喜欢“私藏”自己而我们所称谓的脏物,堆放在我们的床铺下,衣柜里或者枕头中,他说那是他的私人空间,他的小蓝天,妈妈有化妆台,爸爸有工具柜,他不也应该有一块吗?
我无言,原来小小的他也在想学大人们的姿态,希望尽早地长大,希望尽早地做些“惊天动地”的事。他在我们的责骂声中偷偷地摸索着长大,在我们无知得不可理喻的眼光中成长。孩子,我们错了,你的淘气,你的调皮,你的捣蛋,都是我们大人们对你的误解,对你错误的修饰。我明白了,一切都是你的成长道路,能让我搭上你的手一直走下去吗?
我慢慢地靠近,与他齐步,一同成长。长久。。。。。。
(四)
然而,成长的路却是漫漫长,坎坎坷。
偶然的一天,我发现近来他的课外的作业做得快过超人,兴奋之余我随手翻开一页,当时的我几乎目瞪口呆:作业全做完了,也全错完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深信这样的题对他来说是绝对不会错得如此一塌糊涂。我气极了,几乎炸肺。
“豪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他见我气凶凶的架势,胆颤地回答我:“我就是想做快点。”
“那为什么错完了?”
“我,没算,直接乱填上了。”
“为什么那样做,为什么要骗人,要骗自己?”我一直追问下去。
“我,想快些,爸爸就高兴些。”
“你,这样就能快些吗?考试起来就能快些了吗?就能进步了吗?”我气得简直不行了。
“不能。”他底着头,还偷偷地瞅着我。
“你,必须得挨上三十个板子,对自己的过错负责。”我说完就操起门后的扫帚就动手了。
“爸爸,”他知道我没说假,也知道我的冲动,捏着裤子颤抖地向下边脱边说:“爸爸,你轻点。”
我没怜悯他的泪水,瞬间已经抽下了二十多个板子。晚上,他却要与我同床,我应允了。他缓缓地钻进被窝,卷曲着双腿,默默地瞧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我侧过身来,轻轻地抚摸他的小屁股,心痛地问:“还痛吗?”他点了点头,就脱光内裤,把光溜溜的屁股朝向我。我打开灯,一条条紫红色的血印印入我的眼帘,我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是吗?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呀。
“爸爸,我以后再也不骗自己,不骗你了。我要塌塌实实地学习,我要超过姐姐,超过组长。”他的头拥入我的胸怀,轻轻地对我说:“爸爸,还真有点痛。”
“豪豪,一定要自己改掉自己的坏习惯,爸爸只能做到这么多,以后也不可能天天打你呀,不羞吗?”我抱紧他,用身体给他暖暖的。
“坏习惯,歪歪树。歪了就长不高了。”
“对了。”我很欣慰他能理解我的一片用心,很难得他的一腔诚实。那晚,我与他一起分享着“列宁摔瓶”、“掩耳盗铃”、“拔苗助长”等等许多故事,他在一阵阵的应答声中熟睡。我想,他定会在熟睡中茁壮成长,而我更要细心地挖掘出他那些迷迷糊糊的小聪明,更要耐心地清理他懵懵懂懂的偏歧,“坏爸爸”总是得“坏”的。
幸庆,我与他的心灵在零的距离里,我终明白儿时的我的心思,错误的自己为什么在长大后全怪罪辛劳的父母呢?自己不正是自己的小聪明坑害了自己吗?
儿子,你要好好地长大,你要好好地学习,大同学爸爸与你随行。路很长,路很跛,让我们一块携手成长,一块毕业,永无遗憾,好吗?